夜航
夜 海上變化多端的夜
艨艟巨艦 如刀鋒劃過水面
左紅右綠避碰燈
提醒著來往的船隻
高聳桅杆航行燈
更凸顯出孤傲存在
燈火管制 躲避在夜色中
恰如害羞女孩般 低調的航行
星光輝映 忽隱忽現的神祕感 啊……令人迷惑
難掩她的含羞嬌媚
雷雨交加 海浪狂瀾
堅忍默默付出她的執著
無數的夜航 海上的她
是那麼認命向前駛著
默默的巡弋海疆
交錯的浪擊聲
彷彿提醒年華已經 已經……逝去
不再……回頭
雖然老邁 使力運轉的俥葉
依舊激起水花
不斷重複述說當年的戰役
隆隆的砲聲 縱然水花四濺
年輕的姑娘 不曾慌亂
總是在之字戰術的航行中閃躲
急奔的水中魚雷
總是有驚無險擦身而過
然而 輝煌的戰績與榮耀
隨海浪與浮雲的推成 逐漸流逝
夜裡 緩緩地駛過台灣海峽
海上風起雲湧 浪濤洶湧的夜
無數的海葬 從眼簾中逝去
傷痛 揮之不去
魚兒啊 可曾嘗到無盡的淚水
海鹽的侵蝕 一步步 貪膩著
腐蝕我的軀殼
變形的龍骨 佝僂的老者
彷彿提醒封存的時候到了
雖然 壽期將近 沉寂的夜懸掛著
老邁船殼 仍然駛著 駛著……
夜 暴風雨的夜
台灣海峽 年老的驅逐艦
依然認命定點巡弋
強忍巨浪折磨 等待衝出水面剎那 浴火重生的驕傲
駛著 駛著……
七天裏無數個來回
船上水手堅守崗位
為的是與老奶奶相依偎
突然 一長聲的口笛
廣播著—全體準備就進出港部署
終於 要進港了
疲累的老奶奶 恍惚 糢糊的
看到了向她招手的母港
汽笛拉一長聲
振奮的回應慈祥母親的等候
泊港了 該向水手們說再見
感謝你們的守護 相依
永別了 我的孩子們
老奶奶將成為魚兒的家
海洋 曾是年輕奔馳奮戰的疆場
也是與魚兒相依的養老歸宿
再見了 榮耀的過去
隨著爆破聲緩緩的沉入海底
靜靜地 靜靜地
魚兒穿梭陪伴的除役艦
將在戰爭的夢裡深眠
念著 念著……
水面上的二代戰艦
妳們的錨鍊環 是否依然緊緊相扣
後記
在西方文化，船隻被視做女性，因為她們運載和保護著生命。大海上的水手們，盼她像母親一樣，保護自己平安度過風浪。
錨鍊是連接錨和船體之間的鏈條，用來傳遞和緩衝船舶所受的外力。如錨鍊般環環相扣，是海軍的傳承象徵，承接忠義軍風，代表永續精神。
這首詩是緬懷我在海軍擔任中校輪機長時，最後一艘在艦職務的驅逐艦，該艦名「雲陽艦」，於一九四五年由美國建造，曾參與二戰，一九七八年由我國接收成為海軍主力戰艦，二○○三年十二月十六日正式降旗除役，最後該艦在高雄外海被當作靶船擊沉而成魚礁。本詩一方面詠物，另方面自抒己懷。
【作者速寫】陳建華，海軍官校七十年班，從事軍職二十四年，民國九十四年中校退伍，曾任職造船業與荷蘭外商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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